日落黄昏

夏天雨水多，屢屢泛漲的河水用狂放不羈的熱情對卵石訴說自己的胸懷。它或清澈奔湧，或碧波縈回，所到之處，卵石如繁星密布，如春花爛漫，參差羅列，五彩斑斕，似新妝嬌娥，步出閨房，萬般風景，盡展麗日之下。水與石一動一靜，一剛一柔，附白雲於其表，含青山在其內，晝夜變換，日影橫斜，月華浮動，交織唱鳴。

我喜歡這一幅流動的畫面，晚飯後不顧秋水椮涼，換了拖鞋，綰褲而入，溯流漫徊。

河水剛剛沒及膝下，如緞似玉，滑亮無痕，只是一味地歡歌而過。我隱忍著透骨的涼意，從牙縫中嘶嘶抽著冷氣，一邊義無反顧地涉水，前行。感覺著水的清明，體會著水的溫度，我駐足水中央，靜靜地聽河水清吟，看它不停地翻起浪花，飛雪般剔透晶亮，翻騰著，旋轉著，流動著，聚集，散開，消逝。一次次，一遍遍循環往複，一刻也不停息。等到平緩之處，輕柔一彎，碧波一灘，清澈見底。夕陽金色的餘暉在水面輕輕蕩漾，映在水底而形成的一抹抹金線也在跳動，幾尾遊魚從中間一晃而過，倏然消逝了蹤跡。卵石被餘暉著了色彩，越發見得清潤鮮活。有小如豆米者，密集似蟻，間雜大小如蛋如拳者，錯落有致，一樣的了然明晰，潔淨無比，只是在漩渦來臨之時抖動一下身姿，旋即又靜默如初。

河岸兩邊那些大小不等，模樣迥異的石頭，或堆砌如堰，或散布如陣，或崚嶒幻化似夢，或渾圓俏俊似璧，與水中卵石相比，雖不如其鮮明潔淨，但於滄桑樸實之中透出別一樣的風韻。

我一直都在含笑著欣賞這一一幅幅生動的臉龐，總是試圖從他們的棱角上聆聽來自他們出生地的故事，從他們的色彩上閱讀他們對自然的感悟，從他們的質地上品味出他們對世界的回報。鬥轉星移，滄海桑田，頑石無語，但他們的臉龐上鐫刻了他們一生的傳奇，只是我們被世俗的煙塵蒙蔽的雙眸略顯愚鈍，不能明晰而已。